[楼诚/诚楼]蜿蜒 7
咚咚咚
门被敲响的时候，明诚正在厨房收拾锅碗瓢盆，明台没细想便开了门，门外站着个白大褂，对方看到他显然也愣住了
“你找明诚？”明台首先反应过来，“要不要进来坐？”
明诚听到声音出来，瞥到肖医生手上的箱子，哎呀一声，连忙道歉，“我忘记今天要抽血样了，刚吃的早饭”
他介绍明台是明家在上海的旧识，“崔先生曾与幼弟同窗，出差路过这里，说是一定要去给家姐和幼弟上柱香，我便留他住几日”
肖医生对明诚的健忘表示理解，重新约了拜访的时间便告辞离开
明台此次本就计划要去看望姐姐，既然已经提起，两人就顺势将行程改在了今天。明家的墓地在城市的另一端，小区门口就是车站，坐3路公交到火车站换12路，终点站就是墓园入口
明台一路都很沉默，换乘时明诚弯进路边的百货商店，在食品柜台买了一包云片糕，明镜喜欢的老牌子，结账的时候，明台推推他，“没人跟着”
明诚失笑，“你就是为了这个才不说话？”，他收好找零，“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跟着我了，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明镜的墓与明台的比邻，解放后明楼曾托人问他要不要把墓给平了，回信上说叶落归根，等他百年做回明台，再回家好好陪姐姐
明台当年仓促离开上海后就再没有回过老家，不是没有机会，只是他始终没有勇气。战争开始前他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会将明镜卷进来
他跪在姐姐的墓前许久，每一个磕头都掷地有声，明诚不忍，拉他起来，兄弟两人靠着明台自己的墓碑抽烟。明诚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新墓地给明台看，“我买了一个单穴，到时候你把我的一些贴身东西放进去做个衣冠冢便是，我们姐弟三人，倒也不会寂寞”
“那大哥呢？”
“若是他还是一人，就把我们葬在一起”
明诚神色如常，似是讨论晚饭的菜色，明台灭了烟，狠狠搓了一把脸，“我觉得我们做错了”
明诚摇头，语气坚定，“他不该被这么对待，至少，我不允许”
人与人相处久了，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会变得相似起来，就好像现在明台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二哥，而是大哥
当年明楼回国进入新政府工作，一个国外的高校老师空降任职高官本就足够让人嚼舌根，何况他还提出要自带秘书长，就更招致不满，加上小师妹时不时过来串门，那些关于明楼利用汪曼春上任的闲言碎语总是不断飘入耳中。对此，明楼一笑置之，明诚终究还是年轻气盛些
他陪明楼出席一个大型晚宴，这种鱼龙混杂的场合总少不了口舌之徒，明楼忙着在高官之间交际，明诚就端着酒杯混在小职员圈里听他们编造明楼如何靠汪家侄女上马的故事，精彩之处还不忘跟着点评几句
明楼应酬完毕想提前走人，远远看到明诚在人群中就叫了他的名字，唤他去开车，周围的人群瞬间散开大半，彼时明诚还不太与明楼共同出现在公众场合，因此除了一些与秘书处紧密相关的部门，大多数职员都不认识他，更不会料到旁边这人还是故事的配角
明诚应了明楼一声，干掉杯里还剩下的红酒，同时掏出手枪，子弹瞬间穿过膝盖，刚才还兴致勃勃的演讲者现在只能捂着腿躺倒在地
“您的医药费我会承担”明诚勾起嘴角，“当然，如果还有下次......您的丧葬费我也会一并向明先生申请的”
明诚的唐突之举意外得让明楼在上级那里得了个加分，他们赞赏明楼管教有方，甚至还单独接见了一次明诚，明诚大约是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从小被明大少爷棍棒伺候的苦命角色，以至于第二天，一个日本高官拍着明楼的肩膀说，“你们中国人常说，棍棒之下出孝子，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弄得他哭笑不得
事实上，比起调皮捣蛋的明台，乖巧的明诚很少挨打。在他的记忆里，明楼只对自己动过一次手，那是他第一次以青瓷的身份站在他面前，明楼扇了他一个耳光，十足的力气，本就带伤的明诚被扇得头脑晕晕，迷迷糊糊叫了一声大哥就陷入一片黑暗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明诚躺在床上，伤口被处理过，但纱布绑得粗糙。那个一边嘴上狠狠咒骂着自己一边又继续帮他止血的主人公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浅眠，眉头紧锁，明诚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抚平他的愁
警觉如明楼，手还未触及他的眉就已转醒，明楼看他，明诚也就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僵持着，最终明楼叹气妥协，他握住明诚的手塞回被子，又担心他发烧，忍不住低头探他的体温，额头抵额头，如同明诚幼时生病的时候
近在咫尺的距离，明诚忍不住亲了亲他紧绷的嘴角，明楼终于破功笑了，扔下一句不要得寸进尺就起身离开房间去厨房端粥
外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明大少爷只有一道还算拿得出手的厨艺，煮粥
这还得得益于明诚小时候得体弱多病，初到明家时，明诚极为害羞，旁人若是唤他时嗓门稍微大了点都会如同惊弓之鸟，只依赖明楼。若是病了，明楼就守在他的床前，一边看书，一边用小炉子替他熬粥或是热汤，煮的最在行的自然还是白粥，后来明诚慢慢被明家丰富多样的伙食养刁了嘴，明楼才渐渐培养出鱼片粥、鸡粥的技能
明诚捧着碗靠在床头，“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有，可我现在不想问了”
“为什么？”
“我带你回明家时就告诉过你，你可以走，也可以留，选择权从来都在你自己手上。这次，我也不会干涉”
“我终于不用再害怕一个人行走于黑暗，明楼”
“哪怕是地狱，你也不会是一个人”
那天，明楼拉着他的手承诺
那天，明诚也在心里许下一个承诺，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拼尽所有，也要护明楼周全
地狱，他一个人去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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