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诚楼]蜿蜒 10
明台住了不到一个星期，却已是兄弟二人最长的一次相聚。他们解放后才重新取得联系，靠着电报上那些单薄的只言片语交换彼此的现状，他早已改姓崔，却固执的让孩子姓明
明台离开前给明诚留下一本相册，照片应该是挑选过的，背面用铅笔写上了对应的人名，有些明诚已经没有印象
他的记忆开始频繁丢失，不得已每晚睡前都将第二天要做的事情写在纸上，连同明台带来的相册和自己的日记本一同放在床头，早上起来先翻上一翻
明镜喜欢照相，每年小年夜她都要换上新做的旗袍，拉上三个弟弟去照相馆拍上一张全家福，来年将新照的相片放在客厅的相框里，这也慢慢变成了明家的一项习俗
明镜过世前的一年，明诚将洗好的照片送到她房里，姐姐将照片细细看过，调侃了两句明楼发福的身材，突然沉默，明诚不明所以，明镜起身拥抱他
之前每次拍照的时候，我总惦记着什么时候你们能给我添个弟媳、抱个侄女就好了。可我最近常想，每年都能四个人拍张照、吃顿团圆饭也就够了，只要一个不少就好
那是他们姐弟四人的最后一张全家福
寒夜的火车站站台，明楼将濒死的姐姐拥在怀里，明镜因为回光返照显得脸色红润，拉住明诚的手甚至是温暖的，她说，替我照顾好他
明家最为聪慧通透的从来都是大姐明镜，她什么都知道，只是未曾点破
那年的年三十，明诚做了几个简单的菜，开了瓶酒，守了一夜都没有等到明楼回来。年初一一早，他在办公室找到趴在桌上睡着的明楼，粗暴的拉他上街敲开一家影楼的门，假装没有看到店家愠怒的脸色
我们要拍照，全家福
在摄影师没有看到的阴影里，他握住明楼的手，冰凉却异常坚定
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陪着您
家人，是明楼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他可以坦然的面对死亡，但他无法面对他的亲人、至亲的姐姐死在面前
还在国外求学时，明楼曾说过，若自己没有生在这样一个年代，没有遇见明诚，他想要的日子大约就是随便考个学位，做个老师，拿一份养家糊口的收入，再娶个看得顺眼的女人，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等到女孩嫁人，男孩独当一面时就退休，喝喝茶看看书下下棋，最后要比自己的妻子先死
为什么要先死？
我没有勇气面对失去爱人的痛苦，明诚，我是个自私的人
蝾螈的平均寿命比人类要长上三四十岁，战争和伤痕早已让明诚的身体不复往日，可是他很高兴，没有明楼，那些多出来的日子也没有多大意思，他们终可白首
他们是如此热爱这个国家、深爱彼此，又是如此担心爱成为弱点，使自己变的胆怯懦弱、退缩不前，他们爱得那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最终，这个国家迎来了光明，可明家却没有
即便是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明诚仍然觉得这个他曾经心心念念盼望的明天，真的到来时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明楼的身份没有恢复，虽然他们仍住在明公馆里、在政府任职，但顶着汉奸走狗的帽子，客厅的玻璃从未完好过，那些砸进房间的石子，砸碎的像是明诚的心
忍一忍就好了，明楼安慰他
没多久，他收到法国同学的信件，对方已在他们当年就读的大学任教，辗转知道了明楼的现状，询问他是否愿意回校。明楼与明诚商量过后，向上级递交了辞呈，也拍了电报告知明台他们的打算。批复一直没有下来，一个月后明诚收到明台的回复
上面只有一句诗：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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